美国针对TikTok背后还有更大玄机

作者 董佳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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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度之前把TikTok下架，美国作为“老大哥”，虽迟但到，也对TikTok下手了。我在录这期节目的时候，看到消息说，特朗普反对微软这样的美国公司收购TikTok。那么特朗普的用意，很可能是不惜一切代价，用行政命令，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。不管最终会放什么招，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，不顾用户反对，把一款热门应用封杀掉。我就来分析一下，他到底图什么。

之前我讲过，印度一口气封杀59款中国互联网应用，印度政府是不怕舆论压力的，因为印度一直就是高度管制互联网的，不光是下架应用，每年还频繁断网，动不动就关闭互联网一百多天，他们气质，是可以完全不在乎的。

TikTok目前有20亿次全球下载量，在美国，去年的安装量就已经超过了脸书。疫情期间使用率更是大增，印度6.11亿次下载，世界第一，美国1.65亿次，排名海外市场第二。

虽然印度用户多，但被禁的经济损失，肯定是在美国更大。美国和印度不一样，自由主义的价值观深入民心。你在国外长臂管辖，怎么耍流氓，美国民众是不太在意的。大家一定要知道一个常识，绝大多数美国老百姓，根本不关心国际事务。但是禁止TikTok就不一样了。美国后浪们在上面唱歌跳舞，热火朝天，你突然要封，这种事情在美国史上还是头一遭，马上要大选了，特朗普难道不评估一下民意吗？

民意反弹已经出现了，特朗普有一个竞选App，已经被愤怒的网民刷差评了，特朗普酒店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。还有人号召打骚扰电话，让酒店前台占线，美国后浪们可不好惹。如果按以往的操作，要对TikTok下手，起码要先找一个貌似正当的理由。大家想想，美国最流氓的手段，以前的长臂管辖，也还是都精心罗织了“罪状”的，使用的还是法律手段，“美国陷阱”还是花了点儿力气挖的。

但这次TikTok，特朗普根本没有合法的理由，铺垫都懒得铺垫了。他一直强调的是，自己可以动用行政命令。也就是说，虽然法律保护TikTok上传发布的自由，但总统有权以国家安全名义，在紧急状态下禁止TikTok，那舆论矛头就指向特朗普个人了。这和孟晚舟案、美国对香港的干预等，情况是不一样的。

美国是有一部分反华的民意，但靠反华的理由，很难说服TikTok用户。TikTok上的内容是没什么意识形态色彩的，相反，在讨好用户上可以做到极致：你是什么样的人，你喜欢什么内容，你就会看到的什么。这是和“洗脑”完全相反的，是强化用户自己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回声室效应。在西方还很少有同类产品，脸书、Netflix、Spotify这些，当然也用AI技术，但不是推荐整个信息流，回声室效应没有这么强。

和任何互联网产品一样，TikTok多少是一个“信息茧房”，但却是少数真正做到“意识形态真空”的，算法把“灌输”降到最低，让每个人在社交生活中，寻找自我镜像。TikTok培育的用户，对产品的忠诚度是很高的，美国的价值观中又非常突出对个性自由的捍卫，用户更离不开了。现在特朗普政府，想通过意识形态理由否定TikTok，无异于让用户否定他们自己。

对于华为的设备，还可以用“国家安全”的理由骗一骗。可是用这个理由来针对TikTok，就很难说得过去了。首先，TikTok美国所有用户数据，没有保存在中国，都存储在美国弗吉尼亚州，还有一个备份系统在新加坡；其次，安卓和iOS可都是美国公司的操作系统。

彼得·纳瓦罗，美国发动贸易战的策划者之一，为抹黑中国无所不用其极。他之前发挥信口开河的特长，说TikTok直接进入中国的服务器，进入中国军队、进入中国共产党，所以特朗普要采取强硬措施。美国高层的智囊，国家政策的制定者能说出这样的话，那我觉得特朗普说出“注射消毒剂”这样的话还不算太离谱。

特朗普如果真的关心所谓“国家安全”，应该选择更有说服力的理由，而且拿出一些具体“证据”，多少拿点儿。比如啊，TikTok审查了涉及政治的内容，或者渲染TikTok在人工智能上的技术优势，因为美国实在没有类似的热门产品。有类似的产品啊，但不是一个量级的。或者干脆再强调中国“偷技术”，这也还算勉强，毕竟是为了美国的科技竞争力么，就像打压华为一样。但他偏偏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法，不给理由，直接封锁。这不仅会引起负面民意，也牺牲了美国的商业信誉，更彻底幻灭了美国的价值观，他这么着急，究竟为什么呢？

有人说他这是巧取豪夺，问题是他为谁而夺？互联网巨头并不是特朗普的竞选金主，硅谷也不是他的票仓，微软呢，特朗普本来就不喜欢。为什么他还要亲自出头呢？从大选角度，特朗普更应该做的，是逼迫苹果把生产线搬回美国，是这样的事情。事实上微软的收购谈判，也被特朗普叫停了，他显然不是为了这桩交易。TikTok在美国下载量这么高，短期又没有替代品，在大选后再搞，不耽误事，而且还更稳妥。

现在美国网民猜测，是TikTok上的网红播主萨拉·库珀（Sarah Cooper）。她经常做特朗普的模仿秀，对口型，或者做一些无厘头的发言。特朗普是为了报复她。还有一种猜测，是一次恶作剧，让特朗普非常难堪。什么事呢，6月份，特朗普要举办一次竞选集会，启动今年的选战，地点选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，就是1921年发生种族大屠杀的那个地方。

他的竞选经理，叫帕斯卡尔，也是2016年竞选中为特朗普立过大功的人，他看到报名数据，非常热烈，100多万人买了门票，结果到出席集会那天，只到场了6000多人。后来一查，原来是TikTok用户先报名，又集体放鸽子，就是假报名了。这事让特朗普非常没面子，事后马上就解雇了帕斯卡尔。那么特朗普是否因为这件事迁怒于TikTok呢？这还不好说，但至少说明，TikTok在大选中能发挥的作用和影响力是巨大的。

下面我来谈谈我个人对此事的判断，仅供大家参考。我们把自己装进特朗普的脑袋里，用他的视角审视一下，他现在面临的处境，也许会有启发。特朗普真正关心的问题，头等大事，目前就是竞选，这才是他眼中的“国家安全”。而他要借助互联网的影响力取得连任，最能发挥作用的是脸书。

脸书对于大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，这已经是有证明的了。2016年大选，有一家公司叫“剑桥分析”，操纵选民，事后被曝光了。剑桥分析由班农（Steve Bannon）和亚历山大·尼克斯（Alexander Nix）联合创建，金主是罗伯特· 默瑟(Robert Mercer)，他长期为共和党捐款，支持特朗普竞选。剑桥分析被指控，盗用至少5000多万脸书用户信息，通过在脸书上推广一个App，用户在这款App上做完测试后，可以得到5美元，而App会获得用户和其好友的动态信息。

剑桥分析获取数据后，会进一步分析，把选民按性格特征归类，再推送特定的广告，去影响选民的心理，进一步地左右选举结果。比如，有的金主是支持拥枪的，为了帮他胜选，就有相应的策略。如果这个选民比较严谨的，有较强的戒备心，就给他推送入室抢劫者砸窗的广告，触动他拥枪自卫的警惕心。如果这个选民传统、和蔼，就推送给他这样的内容，父亲和儿子，在夕阳下一起打猎，打野鸭子，把拥枪美化成“美国代代相传的家庭文化传统”。怎么样，是不是还挺体贴的。

创始人尼克斯面对质询的时候说，剑桥分析从未使用过脸书信息。也就是把泄露数据的责任，推给了脸书，这让扎克伯格深陷进了泄密门。“泄密门”和“通俄门”啊，本质上说，都是民主党打击特朗普的手段，但造成的后果是，扎克伯格面临了巨大压力。这种被动局面下，他就必须寻找政治靠山。否则，不仅美国可以对脸书处以百亿美元罚款，还有欧洲国家呢，欧洲国家一向喜欢对美国科技巨头罚款，更不会放过他。

而且，扎克伯格这几年面临的压力已经很多了。比如垄断。脸书内部有一个系统，叫“早鸟”（Early Bird），早起的鸟，是一个预警系统。它会监控新冒出头的产品，就监控，分析产品的增长数据，然后或者收购，或者抄袭。我们知道，互联网产品，如果有一段时间的爆发性增长，再遏制就很难了，付出的成本会越来越高。所以单做这样一套预警系统，对脸书来说很有利。

再比如抄袭。脸书对成功产品的抄袭是赤裸裸的，曾经抄袭了阅后即焚的应用Snapchat，先后推出了三款产品。抄袭地理位置应用Foursquare，抄袭Twitter标签符号和信息流布局；抄袭视频应用Vine，还有Instagram。针对Instagram做了一个产品叫Camera，后来抄的不成功，干脆把Instagram收购了。中国的人人网，2012年也被扎克伯格注意过，他给高层写邮件，描述人人网的功能，说很多功能“干净又完善”，要求公司“以快得多的速度行动起来”，还有微信支付，也被借鉴了很多，用于他们的支付系统Facebook Pay。

包括这次的TikTok。2018年底，脸书就推出了Lasso，后来还有产品Reels。扎克伯格有一套组合拳，先抄，抄不上了就收购，收购如果也困难，就使出最后一招——攻击。在华盛顿乔治敦大学的公开演讲中，他瞄准的目标正是TikTok，开始大谈“自由”，他批评TikTok审查了香港政治抗议的内容，说这违背了“互联网精神”。

扎克伯格之前不是这样的，我们想一想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宣讲意识形态的人，也没有总把“互联网自由”挂在嘴边。他似乎和大部分美国商人一样，在商言商，更看重利益。之前多少次访华？突击学中文，到清华讲演，在天安门晨跑，中国春节时包饺子，不都是他么？一直在卖力塑造一个对华友好的企业家形象。可是现在不行了，必须用违背“互联网精神”来指责了，必须用政治理由打击竞争对手了。

前两天，扎克伯格还做了很糟糕的事情。参加国会的听证会，以证明自己的公司没有参与垄断。有一位议员突然问：你们认为中国的公司在窃取美国的技术吗？这个会是调查美国的四家巨头是否有垄断行为的，苹果、亚马逊、脸书、谷歌，突然插入这样一个问题，非常莫名其妙。但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来，提问的议员是共和党，问题其实是一张试纸，对于中国政治倾向的试纸。另外三家都表示，我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，只有扎克伯格马上说：中国窃取美国公司机密是明摆着的。

扎克伯格的态度其实是明摆着的：互联网公司并不能脱离政治独立运作。“泄密门”、垄断、抄袭，接二连三的来，扎克伯格头也大，再加上他之前频繁来中国活动，当然就面临着一个政治效忠的问题。

中国的标准一直很透明，外国公司只要把数据服务器留在中国，接受监管，像苹果公司，就可以进来。但美国因为一直要讲“自由”，经常就精分了，哪怕是扎克伯格这么现实的商人。当脸书面临被分拆的压力，扎克伯格就顾不上了，他提出，分拆脸书会壮大中国互联网公司，TikTok就是例子。他们背后可是一个“强大”又“野蛮”的政权，放任他们成长，不就是削弱我们自己吗？

苹果、亚马逊、脸书、谷歌，这四家企业都有压力，但只有扎克伯格凶相毕露。这种变化背后，外界猜测，很可能是他与特朗普达成了某种交易。脸书能够提供特朗普的，是互联网影响力，能帮助连任。而特朗普则可以为脸书保驾护航。扎克伯格和特朗普在白宫是密会过的，由特朗普女婿库什纳撮合，在座的还有彼得·蒂尔(Peter Thiel)。彼得·蒂尔是美国支付宝Paypal创始人，硅谷投资大佬，脸书董事，同性恋，也是少数支持特朗普的同性恋。

彼得·蒂尔在中国威胁论的论调上与特朗普差不多，近年来经常渲染中国科技威胁。可是他却被美国媒体识破了，《纽约时报》说他是假爱国，以此逃避反垄断调查。《纽约时报》有篇文章，标题就叫《渲染中国威胁，硅谷就是真的爱国吗？》，挖出彼得·蒂尔在新西兰置业，已经成了新西兰公民，在公民申请中写道“如果能让大家知道我是新西兰公民，是这个国家的热情支持者，我会感到非常自豪”。

这些人和特朗普吃饭，当然不是谈爱国，而是谈生意的。大家各自都是有自己利益。特朗普这一方，“通俄门”对他第一个任期造成了巨大的信誉危机，所以他要严防死守，不能再出现类似事件。TikTok的用户数据，正因为留在美国才让人不安，上次的事件，脸书的数据，就是在美国么。一旦泄露，又会是对手民主党很大的政治牌。所以，禁止TikTok，可以让民主党无法拿“中国干预”再对他做文章。在特朗普眼里，这就是“国家安全”，他要彻底封死这条路。

再来说脸书这一方，打击TikTok，脸书是受益者，当然要心领神会，在大选中做好自己该做的，这样，反垄断调查中自然就有了保护伞，所以，针对TikTok的攻击就来了，TikTok违背“互联网精神”就来了。

我来总结一下。TikTok事件彻底标志着美国价值观的不可持续。这次和以往任何事件不同，以前是世界对美国价值观开始质疑，美国社会内部影响不大。这次的事情，会对美国社会内部产生深远影响。TikTok已经成了美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，如果被禁，会让美国年轻人对自身体制迅速失望，甚至是幻灭，会进一步增加内部的政治分裂和代际分裂。团结了我们，分化了美国。

如今，TikTok在自己第一、第二大海外市场都遭遇了挫折。这让我们看到，一个开放、合作的互联网世界，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实现的梦想。但中国企业不能因此在出海的道路上畏缩不前，我们要做与美国相反的事情。还是刘备的那句话：“操以急，吾以宽；操以暴，吾以仁；操以谲（jué），吾以忠；每与操相反，事乃可成耳。”意思就是，曹操对人急躁，我就对人宽厚；曹操对人使用暴力，我就对人仁厚；曹操对人诡谲，我就对人忠诚；每件事都与曹操做的相反，大事就可以成就了。

中国已经是一个巨人了，世界需要感受到巨人的性格和脾气。美国当然也是一个巨人，只不过喜欢使绊子，打闷棍，搞政治迫害。这样做只会帮助中国公司成长。我们中国要做的，就是放弃幻想，去成为更强大的巨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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